热锅上的中超

文丨互联网 体育，作者丨皮皮婷

中国的各大足球俱乐部可能是最让国人费解的存在，关于“三流水平、一流薪水”的不合理现象，竟然在中国合理存在了几十年……只能说，在资本重金圈养下的足球俱乐部，财团的商业逻辑凌驾于赛事之上，重赛事轻培养，重经济效益轻球队实力，在这种商业逻辑下，金元足球应运而生，也成为后来饱受诟病的一大“奇观”。

9月底，随着恒大濒临破产的消息传出，广州恒大宣布与教练卡纳瓦罗先生终止合约，这个拿着世界足球界最高薪酬之一的教练，曾带领广州恒大获得2018年超级杯冠军、2019年联赛冠军等多项荣誉。如今恒大撤退后，广州恒大更名为广州足球俱乐部，球队也或将面临重组的可能。

苏宁则在今年更早时候选择直接解散江苏苏宁俱乐部，尽管这支队伍刚拿下今年中超赛事的冠军，但在苏宁撤资后，却没有企业愿意接手。显然，中超如今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，资本已是唯恐避之不及。

作为目前国内最高水平的足球职业联赛，中超网罗全国各省共16支专业球队，从2004年开始，在各省巨头企业的资本支持下，中超一直进行着职业化的发展，只不过，18年的时间并没有给中超带来什么成长，反而陷入资本裹挟的困境中来，如今，挣扎着力求转型的中超还没来得及有所成效，资本却提前收手，只给中超留下了一堆烂摊子。

首先是欠薪。16支中超球队里，有一半都在欠薪，其中包括恒大的广州队、永昌地产的沧州雄狮、中赫置地的北京国安、华夏幸福的河北队、卓尔文旅的武汉队这5家房地产球队，还有当代集团的重庆两江竞技、深圳衡业投资的青岛队和天津泰达的津门虎队。

传言有球队已拖欠薪资长达10个月，甚至有球队今年以来只发放了一个月的薪水，而津门虎的金主天津泰达控股则在选择支付9亿元欠款后果断撤资俱乐部……目前，津门虎已由市天津体育局托管，多家俱乐部仍然面临生存危机。

尤其恒大的资本撤退，更引发出树倒猢狲散的效应，作为中超最大金主，恒大在入主广州队10年期间，投入超百亿元资金，带动了地产企业进军足球的浪潮。但在恒大自身主营业务遭受重创后，足球俱乐部就成为第一个被弃对象，年薪1400万欧元的教练卡纳瓦罗也很快闻讯辞职。

事实上，不仅是外教，大牌外援如今也在逃离中超。巴普蒂斯唐已与武汉队俱乐部完成解约、巴西球星奥古斯托基本确定不再重返中超国安、青岛队的武科维奇和波波维奇选择暂时离队、山东泰山队与格德斯解约。而中超大牌外援卡拉斯科、帕托、维特塞尔都早已离开中国，这些外援当初以上亿元年薪请过来，如今却都因欠薪纷纷解约而去。

更令人尴尬的是，在前不久刚过去的足协杯转会窗口期，中超所有球队都是零引援，广州队8个引援名额都给了自家的青训小将，这在世界足坛上都很少见。此外，中超多支球队的主阵容都换成了年轻球员，甚至有全替补出击的情况出现，足协杯首轮比赛就出现了多支球队未报满参赛名单的现象。

在中超职业化发展的过程中，由于重赛事轻培养的发展模式，金主不惜花费数十亿去请世界足坛的外援和教练，像巴布坎、佩莱、奥斯卡、保利尼奥等五大联赛中游主力或豪门轮换级别球员能够加盟中超，靠的就是钞票。

然而在世界足坛球星撑起的精彩顶级联赛背后，却是自家青训的后补力量不足。一直以来，青训小将既没得到培养，也没得到机会，不仅体校模式放弃了，校园足球也没做起来，俱乐部梯队也放任自流。

巨头对于青训的忽略，直接酿成了中超实力球员青黄不接的困境。以世界杯亚洲区选拔赛为例，中国队的平均年龄为30.6岁，是6支参赛球队中最大的，29人中就有18人超过30岁。年轻球员的消失也让中超的长久发展之路充满挑战，中超越到后面，想要进步就越是显得力不从心。

相比于日本以校园足球为基础的培养模式，和韩国依托优秀企业联队转化成完全脱产的职业球队，日本的人才培养是从无到有的一步步建成的，在校园足球基础上，分步实施留洋旅欧计划，球员在欧洲各级联赛上精进技能。

你可能难以想象，日本目前在注册足球人数已经是中国的10倍，日本的全国高中生联赛，仅一个县（相当于我国的市）就有几百支校园球队注册，不仅教练是受过专业培训的，场地也是高水平投入的正规场地。

但中国的足球发展没有这么好的学生基础。能接触高水平专职教练培训的学生，必须得有一定的经济实力。专业足球培训更偏向于贵族运动。

另一方面，由于金元足球哄抬了球员薪资，导致中超长期占据亚洲球员身价榜的头名，中超外援也频频刷新世界第一年薪记录，最夸张时，全球球员收入排行榜前十名有一半出自中超。直到去年，“亚洲最贵联赛”的称号才落到沙特联赛头上。人傻钱多的中超不仅吸引了众多前来掘金的世界足坛球星，也导致了中超本土队员留洋历练的意愿不高，当然自身实力不足也是一方面。

回想2002年闯进韩日世界杯的那批球员：李铁、杨晨、范志毅、马明宇、孙继海、邵佳一，都曾效力过欧洲五大联赛，范志毅担任还过水晶宫队的队长，孙继海也在后来入选了英超名人堂，他们塑造了中国足球的榜样人物。

但在如今几乎一片空白的留洋名单里，只有上港队的武磊榜上有名，这位在此次中越对决中表现突出的国脚，曾效力西乙联赛，据说其在西班牙人的薪水只有上港的1/4。

然而今天，面对后继无人的中超，我们只能发出“幸运的是我们有武磊，遗憾的是我们只有一个武磊”的感慨。

不断走下坡路的中超，也被越来越多业内人士扣上“伪职业化”的帽子，显现出的问题就在于：在投入了越来越多的财力后，中超的赛场表现却越来越差，不仅自2002年后再也没进过世界杯，且频频被邻国对手超越，一次次刷新最低排名的名次。

去年，中国足协主席陈戌源公布一组惊人数据：中超俱乐部平均投入是日本J联赛的3倍、韩国K联赛的10倍；而中超俱乐部一线球员的工资薪酬是日本J联赛的5.8倍、韩国K联赛的11.67倍。

事实上，粗放式财力投入并不是资本操控俱乐部犯下的主要错误，在西甲、德甲和英超等国际联赛，大投入情况也并不少见，只是在国外业已成熟的足球市场上，这些俱乐部都已经掌握了自我造血能力，俱乐部的投入与收益处在一种良性运作中。

然而我们花出去那么钱，却都用在了面子工程上，“金元足球”给国内顶级联赛带来一片虚假的繁荣景象。不仅没有提升本土球员的硬实力，还陷入了天价引进外援、高转会费的死循环。

另一方面，职业化发展将近20年的中超，到今天也没有自我造血的能力，与背后财团形成寄生关系，实在也是双方共同酿成的败局。以中超俱乐部2018年数据为例，这一年中超平均收入为6.86亿元，平均支出11.26亿元，平均亏损达4.4亿元。

苏宁自2016年接手中超，对俱乐部的投入至少超过50亿元，但5年来中超并没有给苏宁带来利润和流量，反而成为苏宁的巨大累赘，导致苏宁后来弃队解散的做法也相当决绝。

所以一旦资方撤资或者减少投入，即使再优秀的球队，也会面临直接解散的可能。而失去了强大外援的支持，本土球员的实力就更无法撑起中超联赛在国内的地位，也难以激发球迷们的观赛热情。以中超八冠王广州队为例，在恒大退出以及保利尼奥、塔利斯卡离队的情况下，昔日豪门球队最新总身价排名掉到了5位，目前只有2030万欧元。

不少业内人士认为，巨头们之所以愿意烧钱投资足球，看中的是背后的政治投机以及曝光价值，但足球赛事并不同于资本赚快钱的逻辑，一场球赛，安排天价外援入队或许能为企业快速带来曝光量，但牺牲掉的却是中超的未来，也是中超球员的未来，这就注定了中超无法自食其力的后果。

为了转变金元足球影响下的中超畸形发展，中国足协也效仿国外，提出各项整顿措施，其中就包括工资帽、投资帽、转会费、中性名等各项新令。几大措施一下来，巨头们的投资热情减了一大半。

首先是去掉企业名称的球队命名，就波及到巨头企业的曝光价值，再加上“四大帽”的限制，重金买外援就变得更加困难，想要营造精彩赛事，不能再靠买买买了。

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。

在足协执行“四大帽”政策的过去两年，中超的整体投资热度明显下降。不仅没有一个新引进的超级外援，球员收入也大幅缩减，很多球员因此变得无所适从。

此前，不少球员年薪都在税后1000～2000万级别，而现在薪资帽压到了税前500万，税后只有280万左右，这还是顶薪收入，大部分本土球员的年薪远低于此。

因此，更接近现实情况的是，中超已经陷入了“资本撤退、俱乐部难以维系、球员失业、赛事精彩程度下降”的阵痛期。

有业内人士预测，由于中超此前积累的欠债太多，球员断层太严重，再加上如今巨头的集体撤资，中国足球在近10年内估计很难有起色。

尽管足协一系列措施长远看来利大于弊，但眼下单纯的限制支出和投入，不足以从根本上解决俱乐部的困境，还有可能将中超联赛推入两难的境地。而中超要想走出天价维持繁荣假象的死循环，就得聚焦俱乐部的变现能力，以自我造血为目标，注重青训体系、盈利体系和运营体系的组建，倒逼俱乐部走上真正的可持续发展的职业化道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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