摸奖

摸奖

“看见没有，前面有家摸奖的，头等奖是辆电动车。”石兰抬起右手，指着右前方对苏慧说。

“在哪儿？”苏慧瞄了瞄，“没看到啊。”

“那不是吗？就是咱俩经常去的那个店儿的旁边，该不是那个店儿搞的十周年店庆吧？上次我好像听谁说了一声这事儿，不过也没放在心上，走，看看去，反正咱也得往那走。”石兰和苏慧抬脚儿就到了那个店门口儿。

果然，就是常来的那个店。店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波儿人，店主正端着装满乒乓球的箱子往外走，话筒里传出主人清脆的声音：“回馈新老用户，摸奖马上开始，就按会员卡上的卡号大小排队，谁的卡号儿小谁先摸。”

这一声号令之下，先前簇拥着的人群骚动起来。很快，一溜长长的队伍就在摸奖桌前排了起来。

“你带会员卡没有？”石兰问苏慧。

“带了，我想着今天上街顺便往这儿拐呢，你呢？”

“我每次上街都会把会员卡装在兜里，从没忘记过，说不定摸个特等奖呢。”

“特等奖是啥？”

“你没看见？是个电动自行车。”

“摸吧。万一碰上了呢？”

摸奖开始，店主把摸奖箱稳稳的放在摸奖桌上。

排在石兰前面的一个个往前移动，不是摸袋洗衣粉，就是摸卷卫生纸，当然也有空奖的。“该不会是个骗局吧，里面根本就没放电动自行车的号码球。”苏慧小声说。

“管他呢，反正也不要钱，摸着摸不着，权当是玩玩。”石兰笑了。

“该你了，”苏慧用右手捣了捣石兰，“争取把大奖摸出来。”

“哪有那么顺。”石兰一边说，一边就去摸乒乓球。

摸奖箱里还有半箱乒乓球，史兰用手搅了搅，正好感觉一个乒乓球跑到了自己的手心里，就顺手抓住了。

店主问石兰：“几号？”石兰转了转球，看清楚了，“18号。”

“18号，”店主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，“你中了特等奖。”

人群一下子沸腾起来，羡慕的目光全投在了石兰的身上，石兰觉得身子一下子热了起来，“真的吗？”

“这还有假，给，快放鞭炮。”店主把打火机递给了石兰。

石兰走到早就挂在商店旁边的一串长长的“满地红”旁，手抖抖的，好几秒才把炮点燃。噼里啪啦的声音中，店主把大红花给史兰戴在了胸前，然后就把装在长方形小盒中的电车的钥匙交给了石兰。“给，我们照张合影。”店主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苏慧。

“这是真的吗？”石兰问苏慧。

“这还有假？走，骑车回家。”苏慧往车后边儿一坐，对石兰下了命令。

在众人的掌声中，石兰一拧车把，那车就窜向了马路。

“慢点儿，注意安全，不要高兴过度。”苏慧说。

“咱还去家具城不去？”石兰问苏慧。

“去，咋不去？你不是早就说要买个茶桌，添几把椅子，朋友去了好坐那儿喝个茶吗？” “ 有恁远，电池不会有问题吧。”

“电车还有电，跑个来回没问题。”

“那就去。您说今天跟做梦一样，原想着逛逛街，谁想到逛出个电动车来。”

“这叫啥人有啥福，这是对你这个好媳妇的回报。你想，上次你婆婆栽断腿，都是你一个人跑前跑后的伺候，伤筋动骨一百天，你可没少受罪，整整瘦了十二斤，比减肥效果还好呢。” “那次也怪了，俺婆婆平时骑三轮车都是从那儿过，那儿有个石头长条儿，她也知道，以往都是猛一冲就过去了，可是那次一冲没过去，车轮打了滑，三轮车一歪了，人正好摔了下来，可可的把腿给摔断了。”

“还好你及时赶到了。” “我一接到俺婆婆的电话，都吓懵了。一溜小跑下了楼，连女儿问我妈妈你去哪儿我都没听见。大门也忘了关。后来坐上出租车，才想起来给邻居打个电话，说我有事儿，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孩子。” “你的孝心感天动地，要不也不会中电动车。” “得了吧，碰到你你也会这样。”

“我不行，我没你胸怀那么宽广，真做不到。” “谦虚啥呀，就咱俩，你做的比我还强。”

“到了。”石兰把电动车往家具城存车棚处一扎，摁了摁锁车的按钮，那车就叽哇了两声，锁上了。

“声音好听。”苏慧说。“走，进去转转。”

“别急，你看那边儿，”苏慧指了指家具城东边儿面朝大街的一个舞台，“该不会又是摸奖的吧，走，看看去。”

“还是不去了，等会儿转完了还得回去给俺婆婆做饭呢。”

“也不差这一会儿，万一是摸奖呢？摸到茶几、椅子不就省钱了吗？”苏慧调侃道。

二人三两步就到了舞台前，还别说，真是商家大酬宾活动，不过，奖品不是茶几，是大床。“这么大的大床估计得三四千吧，能让人摸走？”石兰悄悄对苏慧说。“估计是托儿，看看咋弄的。”苏慧拉着石兰往前挤。

中奖规则二人一看就明白了，在一张纸条上写上自己的名字、自己的电话号码，一式两联儿，完全一样。撕下其中的一联投入到摸奖箱中，然后自己去摸，摸到自己写的那张，就是中了特等奖。

很简单。

石兰拉着苏慧上前，学着人家的样子写完，投到箱子里。

铿锵有力的乐声响了起来，舞台上的主持人又煽起了情。：来来来，开奖了，开奖了，又开了一个，咦，是一箱绿茶，恭喜这位朋友中奖。大奖还在那里，还在那里。

轮到石兰的时候，主持人的话筒不响了，舞台一下子静了下来。

石兰把手伸进了摸奖箱中，哎呀，箱子里满是一模一样的纸条，纸条在石兰的手中滑来滑去。

管他呢，命里有时不须求。是自己的，跑也跑不掉，不是自己的，争也争不来。史兰就用两根手指头捏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张。纸条一出箱子，石兰就觉得头有点晕晕的，嘴唇瞬间干燥了起来，嗓音就有点儿变调：“我中了头奖。”主持人激动地弯下了腰。把石兰从箱中摸出的纸条和放在讲桌上的一对比，两张一模一样。

“恭喜你中了特等奖。”主持的声音提高了八度。声音就有点儿嘶哑，“两米二的大床送给你啦。”

石兰的身子激动得有点儿发抖，连忙拉住了苏慧的手。

“走，走，放鞭炮。”主持人引导着石兰。

人群一下子围住了石兰。

在鞭炮的硝烟中，家具店老板指挥人把大床装上了车，让石兰站在车篓里，披上了 印有特等奖的绶带。

“你放心吧，车我给你骑回家。”苏慧在下面对石兰挥了挥手。

床，抬上了楼，放进了卧室；电动车，锁进了地下室，关好了门。

石兰对苏慧说：“今天别走了，一块儿吃饭，我咋感觉像做梦一样。” “啥做梦，这叫好人有好报，你做过的好事儿老天爷都看着，天不亏人啊。”

“我看那也别做饭了，一连中了两场大奖，干脆上街吃一顿得了，庆祝庆祝。"这主意好。” “您的身体过来了吗？”

“过来了。你不知道，那滋味儿可得把人疼死。”

“听人家说是真疼。” “谁不得谁不知道，得了这病，叫人记一辈子。原来好长一段时间腰疼，一直想着是累着了，谁能想到是肾结石啊，有花生米那么大。”

“几个？”

“几个？一个就不得了啊，疼得叫人发昏，真是叫天不应，叫地不灵。120拉到医院。我就叫打杜冷丁。”

“这东西打了上瘾。” “那也没办法，不打不行啊，让人想死的心都有，打了一会儿就不疼了。”

“那也没有除根儿啊。”“是啊，医生是我哥的同学，直接叫我碎石。”

“碎了嘛？”

“当然得碎，他说我这是结石体质，碎了还会长，但这结石大，自己排不下来，不碎不行。往那儿一趴，就听见咚咚咚的，跟打枪一样。”

“疼吗？”

“碎的时候不疼，一点儿事儿也没有。碎过了就疼了，医生说那是结石裂开，哪怕只有一点儿缝，那也是往外撑，当然疼，又打了杜冷丁，挂了针，一连好几天。” “这罪可受老鼻子大了。”

“那当然。到最后掉到输尿管里了，正好卡在那个狭窄处，上不去，下不来，尿液流动，它就动，它一动我就疼，那可是真疼，到最后动了手术。”

“不动不行？”

“不行。肾都积水了，再不动肾就坏死了。医生说动一刀总比肾坏了强。”

“开几个刀口儿？”

“那是微创。从输尿管那儿下的刀，下半身麻醉，我自己透过屏幕看得清清楚楚，那个手术的枪头对着那个结石又切又割。一挨着它，它就移动。好大一会儿才把它弄碎，取出来。取出来之后，医生还把结石装在袋子里，让我看了看。”

“手术费贵不贵？”

“嗯，差不多。后来我算了算，也就五六千，具体数字我忘了。”

“哎呀，啥钱不钱的，钱多钱少又咋地？咱都这把年纪了，就是有再多的钱就能花哪去？人家钱多，人家吃好点儿，咱家钱少，咱在家吃，吃赖点儿，只要有个好身体，比啥都强。” “是啊，老人年纪都大了，孩子还小，还没操成人，万一咱倒下了，谁管啊？零落到人家门下，还不是挨打受气？”

“说实话，我是对上街吃饭看不惯，不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，是吃不惯那种油腻腻的。你在家里面炒菜，油是油菜是菜，是那个味儿，再看看饭馆里，热的时候还好，要是凉了，整整一层黏糊糊的油，看着就知道不是好东西，还能下口？”

“是啊，男人隔三差五的在饭馆儿里聚，胡吃海喝的，真让人担心。不是怕花钱，而是怕吃出病来，自己受家人不也得跟着受罪？”

“我也觉得不如在自己家下一碗面条吃，心里、身体上都舒坦，”

“长寿就得从平时开始注意，谁也不是一下子长寿得了的。我得了结石之后，特别注意晚上不吃肉，平时早不晚的喝三金汤。”

“三金汤？”

“就是金钱草、鸡内金、海金沙搁在一块儿煮的，后来就单独用金钱草了。”

“鸡内金炕熟、碾碎，化食，挺好吃的。”

“熟的拌在面里边儿，烙在饼中是好吃，那是化食。治疗结石要吃生的，你不知道啊？要多苦有多苦，还有很重的脏气，特别难吃。这不，后来实在吃不下去，就只喝金钱草了。”

“三金汤管用，但是需要的时间长，人家说用胡萝卜加木耳，天天吃一点儿，也化石。”

“这样的方法多了去了。还有用核桃仁炒红糖，效果也好。”

“其实咱疼一会儿就觉得不得了，到医院一看，全是结石病人。一个个疼的在床上滚动，呲牙咧嘴。”

“病人集中了，是不是跟咱这地儿的水质有关系？”

“医生说了，咱这地方还有一个啥地方为结石多发区，好像还有个啥地方为喉癌多发区。” “都扎堆儿了。”

“早预防，有事儿没事儿吃点儿你丈夫给你买的核桃，你丈夫对你不赖。”

“是不赖，我得结石那会儿，你说他说啥说啥？”

“说啥？总不会说败坏话吧。”

“败坏话是没说，可他说俺家的下水道堵了。”

“这家伙，亏他想出这个词儿。”

“不过也不赖，整天趴在床头伺候我，端水熬药，一下子瘦了十多斤。”“省得减肥了。”

“肚子是一下子下去了。后来我对他说。咱来世还做夫妻。”

“他咋说？”

“他说得了吧？就这一辈子，我天天伺候你，下辈子还做夫妻，我不还得天天伺候你？”

“那你不会说你伺候他？”

“我就是这样说的，他倒好，反过来说，你这是咒我有病啊。”

“他这人就这脾气，大家都知道。”

“是啊，好起来对人可好，泛起混来，啥都不讲。他那次晕倒住院，把我累得不轻。”

“就是刚起床走到半路就晕倒了的那次？” “是啊，我一看见他的电话，听他在那儿有气无力的声音，心想坏事儿了。

那天我还没起床，心想可睡个懒觉儿，一接电话就慌了神儿，越着急越穿不上衣服，干蹬爪，跑到地方一看，120已经到了，立马就进了重症监护室。”

“你还怪有能耐哩。” “这都是病逼的，走的急，没带钱，就打电话叫个朋友，立马拿了1万，多亏了他刚取的钱，手头有，要不那天也就坏事儿了，没钱医院不给看。”

“重症监护室不让家属进。”

“是啊。我在外边干着急，正着急呢，他爸打电话说前段时间的体检该出结果了，叫我去拿一下。”

“真是忙上加乱。”

“我哪敢说这话呀，就稳了稳神儿，对他说，俺俩都去外地出差了，一时半会儿回不去，我联系好人，如果结果出来了，让他自己去拿。” “他也没有疑心？”

“他又不是神仙，咋会想到这一层，就答应了，但随口就问，孩子谁照顾着呢？这就问到点子上了，我就说交给我姐了，她也知道我姐和我是邻居，以前也经常帮忙照看孩子，没事儿，也就没说啥。”

“纸里包不住火，他早晚得知道。”

“能晚一天是一天。我当时就想，你想他本身有脑梗，走起路来左七右八的，到时候他一看孩子这样，心里一急，再有个三长两短，把我劈成两半儿也照顾不过来啊。”

“也对。这坏事儿就不能对年纪人儿说，要不然干着急啥事儿也办不了。”

“就是呀，后来快出院了，有个熟人来医院探望了他了之后，回去在集上见了他，问他孩子出院了吗？他一头雾水，啥出院？这才知道住院的事儿，立马就给我打电话，问我咋不给他说，现在咋样儿了。” “老头子该怪罪了。” “怪倒不至于。他也知道我平时对他孩子啥样。我这才把过程一五一十的给他一说，他也就没话儿了。不过第二天还是包个车就过来了，儿女连心呢。”

“是啊，谁不是这样的，谁的爹娘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？现在我明白了，您的中奖可不是偶然的，您对公爹公婆孝敬，对丈夫贴心，老天爷是不会亏待你的。” “得了吧，您做的比我还好呢，说不定明天你一上街摸个大奖，买个双色球儿，一下子就中了500万呢。” “我也想着呢，要不明天咱俩还上街，看看有没有摸奖的，你先摸，我再摸，万一中个大奖呢？”

“行，明天就去。”2018010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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