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足球40

第四部分 操盘时代

蔡晟，喝茶记者无意刺破的“吊射门”

数张避孕套广告牌屹立于青岛颐中球场，但这座被圈内誉为“赌球之城”的堡垒，长期并未中招，显然不是杜蕾斯的功劳。在“黑皮”们严密的联络系统和操作方式之下，韩国“铁头”李章洙当年含恨而去。他认为，自己的格格不入已经触及到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，“如果我出了事，请告诉使馆，肯定是有人整我。”

2008年，小制作电影《疯狂的石头》风靡国内，一口青岛口音的“黑皮”,没有在偷窃奇珍异宝时被捕，却因连日潜伏饥肠辘辘，为一个面包砸了柜台被追上了高架桥。

生活的戏剧性令人瞠目结舌。艺术和现实哪一个更虚幻，一时颇难回答。

青岛堡垒最终崩塌，人们刚刚听说的是2007年尤可为和刘红伟的交易。其实，2009年9月2日发生在四川大学体育场戏剧化的“吊射门”，叩开了青岛足球的秘密之门。最后3分钟，张天罡、杜斌和李明纷纷向自家大门吊射，圈内后来不少人感叹：“是什么样的利益驱使，才能让从来都‘作风严谨’的青岛海利丰如此胆大妄为？”

盘口，当然是盘口。当现实不能和盘口挂钩，等待发生的就只有明火执仗了。

然而，一个不被外人所知的秘密是，“吊射门”差一点就根本不为人所知。此事之所以最终曝光，是由多个小概率事件接连发生注定的。从某种程度上，我们只能这样理解，你想要不发生什么，就一定会发生什么。在著名的墨菲定律指引下，“吊射门”的每一个细节，气若游丝，但环环相扣，最终连接成了一桩超级大丑闻。

这一天差点成为只有一位青岛记者到场的比赛。由于连战连败，四川队已经危如累卵，而身处中甲根本不可能得到关注。当地的媒体每次只发小新闻，有时甚至以“一句话”来处理，这极大打击了当地记者积极性。要不是跑四川队的记者们当天在四川大学有个茶局，而正好无聊之际来到现场，吊射门将无法有足够数量的见证者。

在此已经不用详述三人最后时段的具体动作。比赛第90分钟，四川0比3落后海利丰，李明的吊射终于激起了球迷“假球”的群啸。这时，第四官员举起补时两分钟的牌子。对某些人来说，未来的两分钟仍然有希望——之前，用一位现场球迷的话来说：“海利丰差不多疯掉了。”他们一共吊射了本方大门3次，其中在第二次和第三次之间，还利用四川队队员受伤重新发球的机会，没有将球还给对方，进行了一次闪击。不过，这次快速进攻被四川队扼杀后，李明不得不再次回吊。

海利丰最后时刻明显想要为四川“代劳”进一个，理所当然被外界认为是盘口的原因。事后人们了解到，比赛进入到75分钟，大球的盘口开到了3.5球。

5分钟后，比分仍然没有发生变化。当然，大球的水位正在逐渐攀升。据悉，这场比赛有人在这个时段重下了大球，而且是“百万级”的重手。没有人具体指出这就是青岛海利丰人士，但该队在最后时段不惜“玉碎”也要打出4球的手段，不能不引起怀疑。尤其是老队员杜斌最后阶段上场后，青岛队丢一个球的态势已经比较明显。可惜的是，这时候的四川队已经被3比0打懵，输掉这场比赛基本上保级无望，绝望的四川队哪里抓得住青岛海利丰最后时刻的“疏漏”。

更糟糕的是，第四官员举补时牌的时候，比赛监督从看台上踉跄赶来，制止了补时的决定。他显然也不想再让这场闹剧演下去了。自己攻击自己的球门，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球坛曾有此闹剧发生，职业联赛以来，如此尴尬还是第一次。当天球场的风不停将广告牌吹倒，赞助商叫来两个工人处理。经过尝试，他们觉得用钉子将其钉在地上最好，这时，看到比赛最后阶段的奇景，一个工人惊愕中将钉锤砸到了自己手指上！

比赛就在3比O的比分下结束了，赢球的青岛海利丰球员如丧考妣，比输球了即将降级的四川队还要沮丧。当然，一种异乎寻常的愤怒也在积蓄中。队员冯绍顺气愤地将一瓶矿泉水砸到了地上，当记者们走向李明提问时，他一路小跑，回了休息室。

如果蔡晟知道中甲四川大学赛场几乎不需要开发布会，他一定会后悔不迭。中甲的规则要求，每场比赛后一定要有双方主教练参加的发布会，但中甲赛事的报道在报纸上通常很简单，几乎没有记者参赛，赛事组织者此前就懒得组织了。但是，这一天记者们几乎是“胁迫”着组办方，一定要有发布会！

即便如此，蔡晟仍有机会走掉。当四川队主教练秦勇来到现场时，青岛海利丰官员抗议说：“怎么不是主教练魏群？要是这样我们也不参加了。”蔡晟转身要走，但在场很多人拿出出场名单，提醒他，因为执照的原因，四川队的主教练的确是秦勇而不是魏群。百般无奈之下，蔡晟再度坐了下来。

这名高中锋出身的教练开口，给人以恍如隔世之感：“我们从凉爽的青岛来到了炎热的成都，天气让我们很不适应……”比赛当天，气温20C，多云，凉风习习。参加发布会的人不少还穿着长袖，除了说“炎热”的蔡晟，每个人都在外面站了两个小时，依然神清气爽。屋子里陷入尴尬的沉默，也许是为了配合主教练对天气的分析，有人附和说：“蔡指导辛苦了，辛苦了……”

对随后连珠炮式针对吊射本方大门的提问，蔡晟的解释主要由三部分组成。 第一，这是回传。至于为什么要在压住四川队时站在中场回传，是因为要确保3比0的胜果；第二，至于为什么要在第二次吊射本方大门后又抓住了一个不太“道德”的机会，想要去进对方的球，是因为球员需要“临场调整战术”；第三，球变成了空中球，是因为场地不平，球员没有控制好。青岛的天泰体育场场地糟糕在业界有名，四川大学体育场草皮也不好，但在本场比赛的前80分钟里，海利丰球员未有一次因场地问题出现如此大的偏差。作为前国脚，当被问及是否看到过如此糟糕的脚法时，蔡晟沉默了。

和几天后在青岛接受CCTV《足球之夜》记者采访的沉着相比，蔡晟此时的表现太过疏忽。几天后在自己的主场，他说，根本就没有“吊射”。“你的意思就是媒体报道不实？”央视记者问道，蔡晟回答：“是的。”

如此大场面的喜剧，怎能让蔡晟独舞？几天后，中原某媒体爆出了海利丰球员和昔日队友的对话，爆出队中不少球员涉及到赌球。而此时，海利丰仍然迁怒于四川队。据悉，他们认为整个事件就是想要做球而未做成的四川队给本队扣的帽子。而他们的球队非常纯洁——领队王守业在接受成都记者的采访时说，有关“大球”的概念，他是在比赛之后“专门”询问了其他人后才晓得的。此时连“大球”都不知为何物的王守业，2002年曾上书数千言，要求国家队聘用希丁克作为国家队教练。文中这位老教练数次提到，对于中国足球他“了如指掌”。

还有很多细节是和两队无关的。在媒体的强烈要求下，有关人士几乎是从比赛监督的手里“抢”来了比赛录像。由录像带转换而成的数码视频很不清楚，放在网上之后无法让足协看得真切。于是，中国足协要求赛区提供光碟。第一次，足协没有收到。为了避免再次收不到，赛区派人坐飞机到了北京，单就为了送这张光碟。几天后，中国足协表示，他们向社会各界征寻这场比赛的“证据”, 也欢迎在场的记者爆料。殊不知，媒体都已经说得很明白：“吊射本方大门，本身就是证据。”

海利丰认为成都媒体出于地方保护攻击本队，但成都媒体也很乐意大篇幅地发表王守业的意见。只是外人到现在都还不明白，为什么海利丰会选择在成都吊射自己的球门。在这座城市里，数家媒体曾不停地攻击实德系，弄得足协都哭笑不得，不管是“大巴”涉黄，还是许辉飞踢环卫工人，以及“四枪振魏群”，成都媒体都表现了相当的客观度。也许不能将此理解为公然挑衅或勇气过 人，不过是情势逼人而已。

3个月后，海利丰最新赛季重新集结，蔡晟没有出现。王守业解释：“他在家里忙事，很快就来。”数天之后，蔡晟仍然没有到，同样一直没有露面的还有老板杜允琪。有人说，他已经消失了。12月11日，央视播出海利丰和谢菲联案子时，双方的领队和老板四人头像，只有杜允琪是一个黑色的剪影。身边人透露，杜平时从不和人合影，所以罕有照片问世。

这个节目播出时，一位中超老总发出了感叹：说海利丰领队，我还一直以为是王守业呢。”

节目播出结束几分钟，足球圈内的电话几乎全部处于忙碌状态。业界人士都在交流，此事究竟会怎样收场。一位球员回忆，就在这一天，王守业信誓旦旦：“一切都听上面的决定。”

此时，杜斌也消失了，有人说，他去了国外。

一天后，刚刚从昆明回到青岛的王守业接到警方通知。这名有“青岛足球 教父”之称的教练随即与警员乘坐11时15分的CZ3983航班，飞往沈阳。

前一天，海利丰前主帅左文清也是乘坐同一航班被警方带往沈阳的。此时青岛人心惶惶，一种共同的论调听起来更像是祈祷：他们是去“协助调查”的，涉赌可能性小，而不是被捕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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