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的足球鞋

“爸，我回来啦！”

昨天下午放学，一进门，儿子先跟我打了声招呼。

他穿着一身学校发的红色球衣，满脸通红，满头大汗。一看这模样，我就知道，他在学校又练球了。

上六年级的儿子是学校足球队队员。身材虽然有些瘦小，但移动速度极快。去年在学校代表班级进行足球比赛时，其闪电般的身影很是吸人眼球，在班内俨然成了明星级人物，人气超高。他也因此被选拔到学校足球队担任前锋，准备参加市里小学生足球比赛。不料有天半夜，睡梦中竟然从一米多高的二层床上翻了下来——那一尺多高的床栏杆也没挡住，结果把右边的锁骨摔断了！市里比赛不能参加了，他遗憾了有好一阵子。

今年市里又快举行足球赛了，学校足球队每天下午放学后都在进行着训练。钢琴练得少了，连作业都做到很晚，但儿子乐此不彼。

“爸，俺学校又给发了身球衣。”儿子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。我接过来看了看，米黄色的，颜色很亮。

“学校说了，比赛打赢了，这两身球衣都不让掏钱，如果输了，得掏一身的球衣钱。”

我笑了笑:“你们学校也太抠了！那就好好踢，争取把那身球衣钱赢过来。衣服有了，球鞋你们学校也发吗？”

“发，不过也是旧的，我们穿过后也可能上交。”

“你们学校不是一般的抠，是真抠！”

儿子对我的玩笑并不在意，接着说:

“爸，我跟你说个事。有个外班的学生，他想把学校给他发的球鞋跟我换换。”

“为什么呢？”

“他说他的鞋底开胶了，他穿着怕影响比赛。”

我听着有点不舒服。就问儿子:“你没说你也怕影响比赛吗?他还说什么了吗?”

“我没敢说。他平时就好耍横。他说他可以给我粘一下，先给我说说，让我考虑考虑。我听着有点威胁我的意思。”

孬东西！这不就是明着欺负人嘛！我不由得想生气，真想马上找这熊孩子去！

“他哪班的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他叫啥名?”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“你没跟你体育老师说吗?”

“我没说。我一说，他可能就打我，我一还手，我俩不就是打架吗?在学校打架多尴尬、多不好！”

唉，孩子，你是不是有点懦弱啊！

“他为什么单单找你而没找别人换呢?”

“他挨个看的。就我的是39码，和他的一样。”

“那你准备怎么办?”

“他真找我换我就跟他换。他粘不好了我就拿回来，你给我再粘粘。反正比赛后又交到学校了。反正不能打架。”

多么善良的孩子啊！我该怎么说你呢？

身为教师，我自然熟知校园欺凌现象，但等到自己的孩子面临欺凌的时候，我能做的，就是告诉他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不受侵害！说自己的孩子懦弱，其实当教师的自己何尝不懦弱呢？

记得刚刚在手机资讯上看到一个新闻，说美国的一个物理老师在课堂上没收了一个学生的手机，那学生勃然大怒，上去一手就掐着了老师的脖子，让他交出手机来。那老师乖乖照办，结果师生便相安无事。好些人为那老师点赞，说他的做法冷静而恰当，避免了自己进一步受到伤害，也避免了学生受到更严厉的惩罚。但我看后，心里总为老师悲哀。

悲哀归悲哀，有时候懦弱一点还是有好处的。一人懦弱，天下太平！

于是，我对儿子说:“……那行吧。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
晚上九点多，妻子从门市回来。我告诉了他儿子换鞋的事。妻子一听就恼火了:

“这是谁家没教养的孩子！太欺负人了吧！你明天到学校找他去！问问他为啥恁孬孙！还上天哩他！”

我连忙答应，说不管怎样不能激化矛盾，不能让孩子在学校打架。好说歹说，才把气愤愤的妻子劝睡。

可是，等今天早饭时，妻子像换了个人似的——估计一夜没睡好，对儿子说:

“孩儿啊，不就一双鞋吗?今天妈给你买双新的足球鞋！他真找咱换咱就跟他换，你跟他说，‘俺妈给俺买新的哩’，气死他！”

我听了暗笑。也吩咐儿子:

“你或者说你有很厉害的脚气，会传染的。他如果执意跟你换，你就跟他说，他不能穿你也不能穿，你会拿着鞋再找老师说明情况，让老师另调换一双。不跟他正面冲突。”

儿子说:“爸，我也是这样想的！你放心吧！”

“孩儿啊，你记住，咱可不跟孬孙打架哈！”

儿子背着书包出门了，妻子还在叮嘱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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